图①:张巍耀(右)和毋婕(左)在图书馆参与古籍普查工作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受访者供图
图②:吕亚峰在进行古籍保护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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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③:刘鎏在进行修复工作。
受访者供图
图④:北京民族文化宫“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物古籍展”。
杜建坡摄(人民视觉)
古籍是文化的载体,文明的记录。中华民族源远流长、博大精深的历史文化之所以能延绵不绝、生生不息,古籍的作用至关重要。
今天,在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热潮中,一批又一批青年投身于古籍保护工作,从古籍普查到古籍修复再到古籍数字化,青春的身影在泛黄的书页中闪耀,青春的力量在古老的书籍中迸发。
00后古籍普查志愿者——
“书在,文脉就在,文化亦在”
这个暑假,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大二学生、00后男生张巍耀没有返回山西吕梁的老家,而是选择留在昆明。吸引他的不是云南的美景和美食,而是古籍。在得知云南省图书馆暑期招募古籍普查志愿者后,张巍耀立刻报名:“我是历史系学生,上学期刚刚学了文献学,参与古籍普查会加深我对文献学的理解。”
实际参与古籍普查的经历证明,张巍耀的判断是正确的。面对装在樟木柜子里散发着中药味道的古籍,张巍耀感到非常兴奋。尽管以前做过碑刻拓本的整理,也在图书馆里亲手触摸过古籍,但摆在眼前的这一册册古籍所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,还是吸引着他。
经过图书馆老师的培训,张巍耀和几位同学开始工作:取书、拍照、查看、登记、上传、还书……看似简单的流程,却蕴含着丰富的内容,仅登记一项,就要弄清楚作者、年代、版本、纸张、装帧等十几项内容。
在参与古籍普查之前,张巍耀专门把刚刚学过的文献学教科书拿出来复习了一遍,但实际普查时他发现课堂上涉及较少的版本、目录、装帧等文献学知识,却是古籍普查中的重点。“我觉得自己对文献学的理解更深化了。”张巍耀说。
而更大的收获是,在普查中他发现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历史资料,正好切合明年的学年论文,“我的论文主要涉及西南边疆的历史地理,我把这些资料收集起来,做成卡片,明年写论文的时候就不至于手忙脚乱了。”
在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读研究生的毋婕,今年第一次担任古籍普查志愿者。在曲靖市图书馆,她每天穿着蓝色大褂,戴着口罩,在古籍书库里搬书、看书、拍照、登记……这位年轻的女孩并不觉得枯燥,相反时不时会感到惊喜。在普查时,毋婕发现了一部民国时期出版的《西学十六种》,详细介绍了西方的数学、天文、地理等知识。“我的专业方向就是历史地理学,这套书里有不少地图,有些是非常罕见的。”毋婕说。
短短10个工作日内,毋婕和张巍耀等6位同学在图书馆员的帮助下,共计完成639部7055册古籍的普查登记工作。
古籍普查是古籍保护的一项基础性工作,只有摸清古籍家底、了解古籍存藏情况,才能谈到下一步的保护和利用。从2015年起,中国古籍保护协会发起“中华古籍普查文化志愿服务行动”,吸引了全国数千名大学生参与,完成了近200万册古籍的普查登记工作。
两周的普查工作结束后,张巍耀去看了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。诗人高适在电影的最后说:“只要诗在,书在,长安就在。”这句话打动了张巍耀,他说:“这些诗、书能够流传千古,除了作品本身的文学艺术光辉,也离不开藏书家的辛勤付出。是一代又一代文献工作者投身故纸堆,做着这些伟大的事业,才有‘诗在,书在’。有幸参与这次古籍普查工作,让我更加真切地感受到:书在,文脉就在,文化亦在!”
90后古籍修复师——
“为古书古画延长寿命,是我工作的意义”
“做古籍修复师,让我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学会了揉面。”90后女孩刘鎏是首都图书馆最年轻的古籍修复师。说起古籍修复,这位文静内向的女孩眼睛闪光,嘴角浮现笑容。
2016年,纪录片《我在故宫修文物》播出,片中几位文物修复师给刘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学习绘画专业的她,非常羡慕修复师们能与珍贵文物,特别是古画古书亲密接触。“要画好国画必须习古,也就是临摹古画。如果能看到甚至临摹到真迹,该多好啊!”那时她就萌生了当一名古籍修复师的愿望。
考上书画修复专业研究生后,刘鎏跟随故宫博物院古书画修复专家、古书画装裱修复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徐建华学习。
“为古书古画延长寿命,是我工作的意义,也是最打动我的地方。”刘鎏说,每次看到破损不堪的古籍古画,都会感到触目惊心,“有些书已经打不开了,有的书破了很多洞,字迹已经开始丢失。”而当一部千疮百孔、难以翻阅的古籍被修复成可以借阅的书籍时,刘鎏说,心里的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是难以形容的,“大概就相当于医生治好了病人的那种感觉。”
纸张酸化是古籍文献老化破损的主要原因。首都图书馆近期的一次检测发现,不少古籍存在酸化问题,有的古籍纸张pH值达4或5。随着酸性增加,纸张变脆,稍一触碰或翻阅就会掉渣破碎。对这样酸化严重的古籍首先必须脱酸,把书浸泡在碱性溶液里半小时至一个小时。“每当这个时候,我就特别紧张,不停地去看,就怕发生意外。”刘鎏说。
《太常寺则例》是一部记录清代皇家祭祀礼仪的古籍,因酸化严重,稍稍一碰即会粉化。拿到这部古籍,刘鎏仔细测量并记录纸张种类、酸碱值、封皮材质……制定修复方案。因是皇家图书,此书的封皮是明黄色的绫子,但年深日久,明黄色早已退化成灰蒙蒙的黄色。为了达到“修旧如旧”的目标,刘鎏自己试验,用矿物颜料染绫子,几经反复,终于仿旧成功。“远观一致,近看不同”,刘鎏说,“修复就是要尽可能把时间沉淀下来的历史信息完整保存下来。”
用来装订的小锥子、用来揭取纸张的小起子、用来粘补的浆糊……这些常用的修复工具,都是刘鎏自己动手做的。而揉面也是古籍修复必不可缺的技能。
“古籍在修复之前必须先除尘。而除尘最好用面团。面团不能太软,软了会粘到书上,也不能太硬,硬了可能压坏纸张,必须软硬刚好。”刘鎏说,现在的古籍修复不是仅仅一把排刷、一根毛笔就能完成的,必须具备一定的古书古画理论知识,熟悉书画的历史和结构,熟悉纸张、颜料、染料的特性,必要时可以自己染纸、染布。
在修复中,有时也有意外惊喜。比如,刘鎏发现古人写了错别字,会用一块小纸片遮住,在纸片上重新写,就像现在的涂改带一样。“有时候,还能发现古人修补书籍留下的痕迹。”刘鎏说,每当这个时候,就会感到古今相通、文化一脉相传,“这可能是属于古籍修复师独有的乐趣吧。”
既然是工作,就不会全然是乐趣。很多古籍落满灰尘、长满霉菌,极易引起过敏或鼻炎。刘鎏开始从事古籍修复工作,荨麻疹就找上门来,一翻等待修复的古籍,胳膊上就会长满风团,痒得受不了,又不敢抓挠。每次发作,只能靠吃药顶住。“古书古画的寿命因为我而延长,所以过敏根本不算什么。”刘鎏坚定地说。
80后计算机技术专家——
数字技术赋能古籍保护
“要解决古籍‘藏’与‘用’之间的矛盾,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数字化。”80后吕亚峰是一家科技公司负责人,在古籍保护领域摸爬滚打了15年后,原本学习计算机专业的他对古籍保护如数家珍——
“古籍既是文献,也是文物,很多古籍年代久远、纸张发脆,每翻阅一次,都是损害。所以很多珍贵古籍是轻易不能示人的,而研究者又不能不看实物,这个矛盾可以通过数字化来解决。数字化把纸质的文献转变成电子文献,换个载体,既可以长期保存,又利于复制、检索、查阅……”
吕亚峰的老家是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,大名鼎鼎的红山文化便发源于此。吕亚峰从小聆听很多文物故事,培养起对历史文化的浓厚兴趣。大学毕业后,在偶然接触中,吕亚峰发现由于技术手段落后,很多古老珍贵的古籍文献无法得到有效的保护和利用,被堆放在不为人知的角落,尘封乃至被遗忘。“那时我就想怎样发挥所长,为保护古籍尽点力,也为自己找一个新的发展方向。”吕亚峰说。
计算机技术极大提升了古籍保护的效率。“就拿文字输入来说,现在用文字自动识别技术每秒钟能识别一页,如果是手工输入,至少需要几十秒;而且很多古籍上的繁体字输入者未必认识,有的字用输入法打不出来。而数字化技术能克服这些困难,大大提升效率。”吕亚峰说,“现在存世的古籍估计有20多万种、5000多万册,依靠人工输入是不可能的,必须依靠先进的数字化技术。”
把古籍从纸上“搬到”电脑上,并非想象中拍张图片那么简单。古籍数字化首先需要扫描。扫描必须使用非接触式高清扫描仪,逐行扫描,确保每个点的像素保持一致,最大程度保存古籍原貌;必须使用冷光源,防止热量对纸张的损害。其次要对图片进行数字化加工,对高清图片进行文字识别,生成文本,用人工智能技术自动标引可能存在的讹误。第三步则是人工审核,将识别出来的文本和古籍纸本进行对照,防止差错。最后将高清图片和文字文本合并成一个互相对照的文件,方便阅读使用。
吕亚峰介绍,古籍保护已经进入人工智能时代。自动断句标点、自动翻译、自动标引、自动校对等先进技术在古籍保护领域的应用越来越广泛。“接下来,我们还要对已经数字化的古籍进行深度开发,运用机器学习,使古籍里面蕴含的知识、文化、思想等变成相互关联的知识图谱,更切合使用。”
吕亚峰认为,古籍数字化仅仅是第一步,更重要的是要让古籍用起来、活起来:“数字化技术能大幅降低阅读古籍的门槛。以前如果不是受过专业训练,很多人读不懂古籍,但现在鼠标一点,古籍就可以自动翻译,大众都能看懂。”
在古籍保护领域工作的十几年,吕亚峰亲眼见证这个冷门的行业逐渐为大众所知,感受到政府部门对古籍保护越来越重视,他对未来满怀信心。吕亚峰说:“利用科技赋能古籍保护事业,能激活中华古籍在新时代的传播力和生命力。保护古籍,让这些宝贵的文化财富永续传承,我们的文化自信才能更有力量。”
版式设计:沈亦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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